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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御史、尚书、侍郎与狗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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牢房之中的几人同时蹙起眉头,这厮来干什么?

毫无疑问,若是做一个民调,给朝中各类官员的最不受欢迎的程度做一个排行榜,御史毫无疑问独占鳌头,且是独步天下、莫与争锋的那种……

而在诸多御史之中,又以刘洎最是“臭名昭著”……

倒不是说此人人品如何,而是说刘洎性情刚直、向来以挑衅朝中诸位大佬为己任,从不畏惧权势。譬如黄门侍郎褚遂良,便曾经遭受刘洎的疯狂弹劾,幸得他对王羲之的书法最为熟悉,可以丝毫不爽地鉴别出王羲之书法的真伪,使得没有人再敢将赝品送给李二陛下邀功,以此得到李二陛下的极大欢心与信任,这才屡次化险为夷,但是二人之间的仇隙却是越来越深。

褚遂良是什么人?

虽则黄门侍郎的职务不堪一提,但是“天子近臣”的身份却是极其重要的。即便如此,刘洎也丝毫不惧,凭借弹劾褚遂良赚取了大量的声望,被视为下一任御史大夫的最有可能继任者。

这样一个家伙,说一句“人憎鬼厌”都不为过,谁会愿意跟他打交道?

刘德威面容阴沉,问道:“刘御史不在你的御史台琢磨明日弹劾哪位大臣,好好斟酌一下奏疏如何起草,跑到这阴森森的大狱之中作甚?”

刘洎面对刘德威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杵,笑呵呵的走进来,拱手对刘德威施礼,笑道:“刘尚书这话语之中怨气颇深,难道是最近有何不法之处,唯恐被下官捉住痛脚,上书陛下弹劾之?”

刘德威哼了一声,不屑道:“老夫行得正坐得直,平生不做亏心事,何曾又不法之处?倒是要叫刘御史失望了。”

一旁的韦义节对刘洎也没有丝毫好感,插话道:“敢问刘御史前来刑部,可是有公务在身?”

有正事你就赶紧办,办完走人;若是没正事……那你现在就走吧,没人欢迎你。

“呵呵……”

刘洎冷笑一声,随意说道:“韦侍郎隐含怒气,可是心中有甚不平之事?不妨对刘某说道说道,刘某幸得陛下简拔,忝为治书侍御史,向来以纠察百官、清肃朝纲为己任,若是有些上官以势压人、打击下属,刘某倒是愿意为韦侍郎仗义执言,上书弹劾!”

韦义节心中嗤笑,滚你的蛋,我信了你才有鬼!

如此低劣的挑拨离间之计,傻子才会看不出来……

治书侍御史的官职并不显贵,但是这个职位所承担的权责却可以增添一层“生人勿进”的光环,致使刘洎一进到大牢当中,便隐隐操控了局面。

就算是刘德威也对他甚为忌惮……

对此,刘洎很满意。

当官不在大小,而在说话的分量,刑部尚书又如何?招惹了自己,鼓动一下御史台的小弟一顿奏疏呈上去,就能整的你焦头烂额一脑门儿官司……

若是当真有什么把柄被他捉到,非得整的你痛不欲生不可。

刘洎心情甚好,转而看向默然不语的房俊,他今日前来的目的就是看看房俊的落魄凄惨。

可是当他看到牢房当中那一桌精致的酒席……

好心情顿时不翼而飞。

搞什么鬼!

刑部的人都是傻的么?

房俊是犯人啊,是杀害长孙澹的凶手,是长孙家的死仇,是关陇集团严厉打击的对象!已然被关陇集团操纵的刑部之内,怎地还能给房俊如此待遇?

刘洎只觉得一股郁气瞬间凝结在胸口,堵的他难受非常!

治书侍御史的官职不高不低,权势极大。但是刘洎这人向来以清廉自居,拒不收受賄賂,又缺乏经营之道,虽然出身南阳刘氏这等郡姓之族,可惜一直经济并不宽裕。

以他的俸禄和族中每月分发的月例,松鹤楼动辄三五贯钱的上等酒席也不是每天都能吃的……

你房俊一个犯人,凭什么?

刘洎脸色阴郁,所有的有钱人都被他天然的视为“貪污腐敗”的那一类。否则你一个官员如何能够享受如此奢华的生活?

他盯着房俊,开口说道:“房二郎当真是悠闲,身为嫌疑重犯,尚能在牢狱之中饮酒作乐……”

话未说完,却被房俊打断。

只见房俊举起左手,神情不悦道:“你们还讲不讲究点规矩?某乃是嫌疑犯,被囚于此间牢房,那么最起码在未曾释放之前,这里都是某的地方。你们这一个两个的不请自来,来就来吧,还特么都将自己当大爷似的,还要不要点脸?”

众人尽皆恼火!

怎么说话呢?

可房俊还未说完:“……若是当真有正事也就罢了,偏偏都是屁事儿没有,敢问一句,你们是不是都闲得蛋疼?”

面前这几位顿时面红耳赤,怒火滔天!

闲的蛋疼……这话从未听过,但是闻其字而知其意,这特么是好话么?

未等几位发火,房俊指着刘洎说道:“正好,既然刘御史在此,那就不用某多事了。您一天到晚的不是都在寻找官员的小辫子,好一封接这一封的上疏,以此显示您在陛下面前的存在感么?那您就弹劾这三位吧,身为朝廷命官,自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,白白领取陛下的俸禄却不干正事儿,您说是不是该弹劾?”

刘德威终于忍不住了,你特么这个棒槌不识好人心啊!

某眼巴巴的赶来,不就是怕你被动用大刑挨打受罪吗?

反过来还要讥讽于我,好没道理!

他瞪眼怒叱道:“房俊,注意你的身份!”

房俊呵呵一笑,大马金刀的坐在桌案前,夹了一口狗肉,喝了一口酒,心里忽然一动……

“前些时日,某与友人饮酒,学到了一点知识,不知诸位可想听听?”

说到这里,也不管面前几人心里怎想的,他忍着笑,起身从地上捡起毛笔,在墙上的题诗下面画了一条似狗非狗似狼非狼的东西,仰首向天,尾巴垂着……

然后房俊转身,问面前的几位:“诸位请看,此物是狼是狗?”

张允济稍稍一楞,瞬间脸红如血!

刘德威目瞪口呆,刘洎瞠目结舌,表情俱是古怪之极。

是狼(侍郎)是狗?

娘咧!

怎地骂人呢?

偏生韦义节一时未曾反应过来,下意识的仔细瞅了瞅,问道:“这哪里瞧得出来?似狼似狗,不敢辨认。”

房俊差点笑出声来,说道:“是狗!”

韦义节不解:“何以见得?”

房俊说道:“当时某也是这般问,那友人便为某解惑。他说:狼与狗有两点不同,其一,是尾巴不同,下竖是狼,上竖(尚书)是狗;其二,是它们吃食习惯不同,狼只吃肉,别的都不吃,狗呢,遇肉吃肉,遇屎(御史)吃屎……”

他指了指那条垂下来的尾巴:“所以,这是条狗!”

大牢里鸦雀无声,却有一股磅礴的怒火熊熊燃烧,似要突破天际,将房俊化为灰烬!

一旁的书吏、狱卒们个个口歪眼斜表情狰狞,死死的捂住嘴巴,差点笑得抽过去!

娘咧!

这房二得有多缺德?

在墙上画了这么个东西,便将面前一位尚书一位御史两位侍郎全给骂了……

偏生还要骂得如此清新脱俗、如此意趣高雅,一个脏字儿都没有……

房二郎,你特么的太有才了……

噗!

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喷出来,继而赶紧死死的捂着嘴巴,唯恐承受四位大佬恼羞成怒的滔天怒火!

四个人都快气疯了!

你特娘咧!

要不要这么缺德?

刘德威脸如染血,暴跳如雷:“房俊,尔想寻死乎?”

刘洎本就与房俊有仇,此刻更是勃然大怒,戟指道:“你你你,侮辱朝廷命官,就不怕本官弹劾吗?”

刚刚骂完,眼睛看了墙壁上的那条似狼似狗的东西,冷不丁的就被那满墙的字迹吸引。

细细一看……

哎呦!

不错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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