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林朝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,《当代》也是人文社的,这份在后世号称文学期刊界“四大名旦”的杂志今年才刚刚创刊。
“老李,你这厚此薄彼可不对。”林朝阳调侃道。
李曙光摇了摇头,无奈道:“《人民文学》说到底是文协主导的,文协已经决定从明年开始把它的发行权交给作家出版社了,以后跟我们人文社关系不大了。”
原来如此。
但这不是林朝阳关注的重点,“我是要把小说给《十月》,跟给《人民文学》还是给《当代》没关系。”
“《十月》又不多给你稿费。”李曙光说了一句。
见林朝阳不为所动,他又劝道:“朝阳,我也算是老编辑了,当编辑的弯弯绕我比你清楚。你还年轻,可不能上了有些人的当。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让你感觉欠了他们的人情,这样一来,以后你有稿子,就不好意思不想着他们了。”
“我跟你说,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问题。作家写稿子,编辑审稿子,这是大家的分工。你跟他们讲人情,他们可不跟你讲人情。你稿子要是不好,他们照样给你刷下来。”
当初刘昕武来约稿diss李晓琳的时候不见烟火气,属于老隐蔽型。
李曙光跟他完全不是一个打法,上来直接奔着下三路去,可以说是毫无节操了。
他这些话要是让老刘听见,估计跟他拼命的心都有,不过李曙光这话倒不是完全信口雌黄。
作家嘛,归根结底还是靠作品说话,跟编辑关系再好也没用,反之亦然。
见林朝阳沉吟着不说话,李曙光也没有再劝,说道:“这样。你明天先去社里把合同重新签了,稿子的事以后再说。”
林朝阳点了点头。
第二天他特意请了个假来到人文社,重新签订了一份合同,然后立刻就领到了一份稿费单。
“这些天《小鞋子》的库存已经卖的差不多了,这回要加印十万册,正好你今天来,把稿费领走。”
“《小鞋子》卖的这么好?”林朝阳意外的说道。
“确实不错。主要是你在读者群体的号召力大,从《牧马人》到《小鞋子》,再到《高山下的花环》每一部作品不仅是评价高,关键是受读者们欢迎,这一点是最难得的。”
李曙光在人文社多年,见了太多作家,许多人写的作品很好,评论界的评价也非常高,但一说到作品销量就一言难尽,出版社可能连稿费都赚不回来,跟这样的作家合作,出版社其实压力也很大。
林朝阳从一出道,作品就引起了广泛的影响,连着几部都是如此,已经逐渐在读者当中形成了口碑和影响力。
以后只要不出意外,出版社跟他合作根本不需要担心赔钱的问题。
“你那本《高山下的花环》单行本还出吗?”李曙光惦记着问道。
“交给战士出版社了。”
“哦。”李曙光心中有些遗憾,但也理解这种情况。
领完了稿费,李曙光送林朝阳出门,还没走到楼门口,就见一个眉目和善的中年人站在门口。
他一见李曙光和林朝阳就上前来,热情的伸出了手,“这位就是朝阳同志吧?哎呀,果然是年轻有为,年轻有为。”
中年人的热情让林朝阳摸不着头脑,李曙光这才介绍道:“这位是《当代》的编辑祝昌盛。”
林朝阳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曙光一眼,说这俩人事先没有通气,他是绝不会相信的。
李曙光面对他的眼神,面色如常,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。
林朝阳一个眼神之后也顾不上李曙光了,祝昌盛有点热情的过分,非得拉着他到《当代》编辑部坐坐。
林朝阳稀里糊涂的就被他拉到了位于人文社后楼的《当代》编辑部,这个时候的《当代》刚刚草创半年,人员还不多,但几乎都是人文社的精英。
相比《人民文学》这个抱养回来的丫头,人文社对《当代》的支持可谓不遗余力。
每期出刊前几个月,都会由总编辑卫君怡召开编前会,由人文社的各个副总编辑、各个编辑部主任、编辑组组长都参加,自报准备提供什么稿件,可以说是举全社之力办《当代》。
当然了,人文社对《当代》的重视也获得了丰厚的回报,今年7月《当代》创刊号上市发行,七万份杂志一销而空。
到了第二期,销量达到了十一万份,并且供不应求。
按照这个势头,《当代》几乎用不了一年时间便会成为具有全国影响力的重量级文学杂志。
《当代》现在是季刊,才出了两期就已经显露出名刊的潜力了,但编辑部的压力依旧很大。
说句不夸张的话,人文社可是中国文学的最高殿堂,倾全社之力如果办不好一份刊物,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?
可《当代》终究不可能永远都指望着人文社输血,过了这个阶段,它必须要独立自主,所以现阶段编辑部对于外来稿件可谓是求贤若渴。
祝昌盛把林朝阳拉进办公室,立刻受到了编辑们的热烈欢迎,大家甚至放下了手头的工作,一群人陪着他一个人聊天。
“真想不到,朝阳同志竟然这么年轻。”
“《牧马人》这篇小说写的真是有水平,我当时看完印象特别深刻,堪称伤痕文学巅峰之作。”
“我特别喜欢你那部《小鞋子》,清新隽永,不落俗套,宛如一股夏日里的清泉。”
“我看《高山下的花环》才是朝阳同志创作实力的体现,这部小说的出现可以说是打破了军事题材小说的常规创作模式,相当具有开创性。”
……
林朝阳恍惚间记得他与《当代》的编辑们相谈甚欢,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,他已经出了编辑部,身后还跟了个尾巴。
“朝阳,走啊!”祝昌盛催促道。
“去哪?”林朝阳愣愣的问道。
“取稿子啊!”
取稿子?
哦,对了,刚才他答应了把新写的那部小说给《当代》了。
诶?当时我是咋答应的来着?
林朝阳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他沉醉于编辑们花团锦簇的赞美之中,大家说话可真好听啊!
老刘,对不住了!
林朝阳带着祝昌盛回了家,拿到了稿子,祝昌盛喜不自胜。
“朝阳,稿子我先拿回去了,我尽快给你反馈意见。”
祝昌盛交代了一声就准备离开,正好跟下班回家的陶玉成撞了个对面。
等祝昌盛走后,陶玉成问道:“那位同志是……”
“《当代》的编辑,来取稿子的。”
陶玉成诧异道:“你又写新小说了?”
“嗯,刚写完。”
“短篇的?”
“没,长篇。”
陶玉成闻言瞠目结舌,记得前两个月林朝阳还在忙着写《天下第一楼》的剧本和彩排,这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,怎么就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呢?
震惊过后,陶玉成又对林朝阳说道:“朝阳,我有个朋友想来拜访拜访你。”
“谁啊?”
“李拓。”
李拓这个名字林朝阳不陌生,他跟陈健功聊天时听过这个名字,在《燕京文艺》和《十月》的编辑们嘴里也听到过这个名字。
他早年是燕京重型机械厂的工人,75年开始发表小说,今年刚刚凭借短篇小说《愿你听到这支歌》获得了第一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,调到燕京文协成为一名驻会作家。
据传言说,李拓这人很聪明,待人十分热情,很有个人魅力,在燕京文学界很受欢迎,连与一些不受主流待见的地下诗人们的关系也很不错,属于在燕京文坛很吃得开的人物。
李拓的妻子是燕京电影制片厂的导演张暖心,大舅哥又在中戏工作,跟他认识倒是不稀奇。
“什么拜访不拜访的,我听朋友和编辑也提过他,要不然明天我跟你去见见吧。”
林朝阳主动提出去见李拓,让陶玉成很有面子,“也成,明天下班咱俩去小西天儿,你们俩认识认识,他这人不错。”
“好。”
两人定下了明天一起去找李拓,林朝阳回到房间,将今天从人文社取回来的稿费交给陶玉书。
她面露讶异,问道:“这是什么钱?”
林朝阳把今天的情况说了一下,她面露惊喜。
《小鞋子》的印数稿酬并不多,只有八十块零点,但这象征的却是好兆头,只要《小鞋子》还在卖,那林朝阳就可以一直有收入,细水长流。
这段时间一连收了三笔稿费,也让陶玉书对买房子的信心越来越足了。
第二天,林朝阳下了班前往小西天,燕京电影学院和中国电影资料馆就坐落在这里。
李拓家住在电影学院旁边一条小胡同后的平房里,陶玉成看起来与李拓很是熟稔,来到他家门前不客气的推门而入,嘴上还喊着:“李拓,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?”
李拓家两间房,一间充当客厅、厨房和餐厅,另一间则是他和张暖心夫妻俩的卧室。
两人进门的时候,李拓和张暖心正在张罗做菜,见到陶玉成带着林朝阳到来,李拓异常高兴。
“朝阳同志,幸会幸会!”
寒暄了两句,李拓又把另一位正在他们家做客的客人介绍给林朝阳,是《中国青年》的青年编辑祝伟。
祝伟今天是慕名前来拜访,也是跟李拓第一次见面,李拓夫妻俩正要做饭招待朱伟。
见陶玉成带着林朝阳来了,李拓赶紧让妻子张暖心再出去买点菜。
陶玉成不客气的说道:“我看这几个菜就可以了,买几个馒头回来就行。”
趁着张暖心出去买馒头的时候,几人聊了一会儿。
李拓想认识林朝阳,是因为最近看了发在《十月》的《天下第一楼》。
“我以前看《牧马人》、看《小鞋子》,觉得这个许灵均小说写的真不错,跟许多苦大仇深的中国作家都不一样。
但最让我惊讶的还是《天下第一楼》,你这部剧本,色、香、味俱全,好看、真好看!”
李拓一坐下就夸起了林朝阳,林朝阳笑了笑说道:“我也是玩票而已,本来只是帮我爱人他们搞个学生话剧。”
“你这个玩票可不简单,把我们燕京戏剧界都镇住了!”李拓哈哈笑道。
一旁的祝伟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一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林朝阳,从去年到今年,许灵均这三个字好像一股旋风刮过中国文坛。
今天在他眼前的,便是这个笔名背后的男人。
同样是又写小说、又写剧本,但祝伟觉得林朝阳的作品水准可比李拓高了不少。
当然了,这话他不能直接说出来。
李拓跟林朝阳聊着天,提到了他和妻子张暖心合作的电影剧本《飞吧,沙鸥》投稿给了《十月》,估计这两个月就会发表。
今年是中国女排热的元年,中国女排九月份第一次去香江参加亚洲锦标赛。
迎战东道主曾经的亚洲世界冠军日本女排,最终以3-1的成绩击败了日本女排,成就了郎平运动生涯的第一个巨大胜利,让全民都沉浸在女排终于击败日本的精神狂欢中。
《飞吧,海鸥》的剧本讲述的正是关于女排的故事,故事本身当然是虚构的。
相比写小说,李拓对于电影的兴趣更加浓厚,也可能是因为妻子张暖心的缘故。
他今年还与张暖心合作写了一篇《论电影语言的现代化》,提出了“变革电影语言”、“摆脱戏剧化,更加电影化”的观念,在国内电影行业引起了不小的影响。
李拓滔滔不绝的聊着电影,林朝阳对电影创作了解不多,更多的时候是在倾听,倒是陶玉成跟李拓聊得不亦乐乎。
等张暖心买完馒头回来,大家边吃边聊,李拓发现他的话题冷落了客人,又重新把话题拉到了文学上来。
“朝阳最近写了什么新东西没有?”
“刚写完一部小说,投给《当代》了。”林朝阳说。
李拓好奇的问道:“小说讲的是什么故事?还是延续你之前的风格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