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项少龙穿过连廊,来到外堂,琴清修长玉立的优美娇躯,正凭窗而立,凝视外面的园林,若有所思。
项少龙忍不住来到她身后,轻轻道:“琴太傅在想什么呢?”
琴清应早知他会路经此处,没有丝毫惊奇的表现,亦没有别过身来,淡淡道:“项大人有兴趣想知道吗?”
只是这句话,可见她对项少龙非是无情,因语意已超越一般男女的对话界限。尤其在她这一向对异性拒诸千里的人来说,情况更不寻常。
项少龙暗吃了一惊,但势不能就此打退堂鼓,兼之心内实在喜欢与她接近,硬着头皮道:“嘿!若没有兴趣也不会问了。”
琴清倏地转过娇躯,冰冷的俏脸就在项少龙伸手可触处,美眸射出锐利的神色,淡然自若道:“琴清正在想,当项大人知道琴清在这里时,会不会绕道而走?”
项少龙登时招架不住,干笑道:“太傅太多心了,唔!你见着嫣然她们没有?”
这性子刚烈执着的美女寸步不让,道:“不要顾左右而言他,琴清最恨的当然是害主欺君的奸佞之徒;其次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,又以保护女性为己任作幌子之辈,其实却是视我们女子如无物的男人,我有说错你吗?”
项少龙早领教过她的厉害,苦笑道:“看来在琴太傅心中,小弟比吕不韦好不了多少。唉!我早道过歉,只是说错一句请太傅到巴蜀陪华阳夫人的话吧!到现在仍不肯放过小人吗?”
琴清在项少龙前,不知是否打开始那趟养成条件反射式的习惯,分外忍不住笑,俏脸坚持不到眨几下眼的工夫,玉容解冻,“噗嗤”失笑,狠狠白他一眼,道:“是的!我不服气,你怎么赔罪都补偿不了。”
项少龙还是首次遇上她肯打情骂俏的机会,心中一热,正要说话,足音传来。
两人知是储君驾临,慌忙分了开来。项少龙连忙施礼告退,但刚才琴清那似是向情郎撒娇的神态,已深深镌刻在心底里,再抹不掉。
在十八铁卫拥持下,项少龙策骑驰上通往外宫门的御道,刚巧昌平君正在调遣负责守护宫门的一营禁卫,把他截往一旁,低声道:“燕女确是精彩!”
项少龙只好含糊应过。
昌平君年轻好事,问道:“吕相的三小姐生得非常标致,想不到还使得一手好剑法。我到今早醒来脑袋里仍闪现她那条水蛇腰肢。嘿!她与你是什么关系?竟有以虚招来试探你的反应之举?”
项少龙涌起亲切的感觉,就像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时和队友的闲聊,总离不开女人、打架和骂长官的话题,笑道:“这恐怕叫‘树大招风’吧!”
昌平君“哈”地一笑,道:“说得好,你这新创作的词语儿对项大人你真是贴切之极。所以我的刁蛮妹子知我们和你熟稔后,硬缠我们要把你擒回去让她过目。”
项少龙大感头痛,道:“这事迟些再说好吗?你也该知我最近有多忙。”
昌平君笑道:“你怎也逃不出她的魔掌,让她显点威风便行,当作是给我们这两个可怜的哥哥面子。否则田猎时,她定会教你好看。”
项少龙讶道:“她也参加田猎吗?”
昌平君道:“那是她的大日子,到时她领导的娘子军会倾巢而出,莺飞燕走,不知多么威风。”
项少龙愕然道:“娘子军?”
昌平君叹道:“那是咸阳城像舍妹那种娇娇女组成的团队,平时专去找剑术好的人比试,连王翦都给她们缠怕了。我看这小子溜去守北疆,主要还是为这原因。若非你整天躲在牧场,怕也会有你好受的。”
项少龙有点明白,啼笑皆非时,昌平君道:“谷傒这小鬼明天去守东关,我两兄弟与他份属至交,定了今晚为他饯行,你也一道来吧!顺便敷衍一下舍妹。”
项少龙一来对昌平君这完全没有架子、年纪又相近的军方要人大有好感,二来亦好应为安谷傒送行,微笑着答应。
昌平君这才欣然放他离去。
回到都骑卫所,给荆俊截着,拉到一旁道:“有三件事,呵!”接着打了个呵欠。
项少龙瞪着他道:“忙足整晚吗?”
荆俊若无其事道:“我依足三哥吩咐,用半晚来哄慰她,下半晚则善待她,当然有点疲倦。”
项少龙为之气结,又拿他没法,爽然道:“快说!是哪三件事?”
荆俊煞有介事道:“首要之事,是三位嫂子着你若抽得出空闲,请到琴府陪她们吃午饭,项宝儿也很挂念你,我看最好你今晚到那里陪她们睡觉。”
项少龙失笑道:“小俊你为何今天说话特别贫嘴?”
荆俊装出谦虚的样子,道:“小俊怎敢,只是这些天来见三哥笑容多了,忍不住想再多看一点。”说到最后,两眼一红,垂下头去。
项少龙深切感受到两人间深厚的兄弟之情,搂着他肩头,欲语无言。
可能是因庄襄王之死,全面激起他的斗志,所以赵倩等诸女惨死所带来的心理创伤,也被置诸脑后,毕竟那是一年前的事了。
荆俊道:“另外两件事,是龙阳君正在大堂候你,和田单派人来说有急事请你到他的宾馆一晤。”
项少龙心中打了个突兀。
田单为何要见自己呢?以他的神通广大,该听到自己与吕不韦不和的传言。若他想与吕不韦保持良好关系,对自己应避之则吉才对。
想到这里,一颗心不由剧烈地抖动几下。
与龙阳君在类似休息室的小偏厅坐下后,龙阳君祝贺道:“恭喜项兄,坐上人人艳羡的都骑统领之职。”
接着又神色一黯道:“只是想到有一天或会和少龙你对阵沙场,便有神伤魂断的感觉,人生为何总有这么多令人无奈的事?”
项少龙诚恳地道:“放心吧!我会尽量回避那种情况,际此群雄割据的时代,父子兄弟都可能大动干戈,君上看开点好了。”
龙阳君满怀感触道:“回想当年在大梁初遇时,我俩势若水火之不兼容,现在少龙反成奴家最肝胆相照的好友。想起明天要离开,可能永无再见的一日,便郁结难解,千情万绪,无以排遣。”
项少龙一呆,道:“君上不待田猎后才走吗?”
龙阳君眼中闪过杀机,不屑道:“吕不韦现在摆明连结齐、楚来对付我们三晋,多留几天只是多受点白眼,我才没有那么愚蠢。”
项少龙心知此乃实情,更不愿以假话哄他。想起郑国筑渠的事,道:“君上暂时不用那么担心,没有十年、八年,秦国亦没有能力大举东侵,只要你们能继续合纵之策,期间内应可安然无事,最多只是在疆土上稍有损失吧!”
龙阳君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,道:“少龙凭何说出此言?”
项少龙叹一口气,忍不住把郑国筑渠一事说出来。
龙阳君感动地道:“少龙竟肯把这天大秘密告诉奴家,奴家会守口如瓶,连大王都瞒过,以示对少龙的感激。”
旋又恍然道:“难怪韩闯如此春风得意,我忧虑得茶饭不思时,他却去花天酒地,夜夜笙歌,恋而不去,原来是胸有成竹。”
再压低声音道:“少龙为何不点醒秦储君,不但可立一个大功,还可使吕不韦颜面扫地。”
项少龙苦笑道:“我也不想秦人这么快打到大梁去啊!”
龙阳君凝神想了一会儿,道:“有一件事,我本不打算告诉你,可是见少龙对奴家如此推心置腹,令我心生惭愧。”
又咬牙切齿道:“韩晶那贱人完全不顾大体,我亦不必为她守密。”
项少龙讶道:“什么事?”
龙阳君沉声道:“你见过那庞煖,此子乃韩晶的面首和心腹,极懂权谋之术,口才了得。今天他来秦,实居心不良。最近他频与高陵君嬴傒接触,你大可猜到不会是好事吧!”
高陵君就是王位给庄襄王由手内夺走的子傒,他一直不服此事,有心谋反是必然的,只不过想不到会与赵人勾结。
项少龙明白到龙阳君知道韩人的阴谋后,又放下秦国大举进攻的顾虑,兼之痛恨赵国太后韩晶,才在背后射她一记暗箭。若庞煖失陷咸阳,最受打击的当然是韩晶。
政治就是这么错综复杂和黑暗的了。
明有明争,暗有暗斗,各展奇谋,未到最后,不知鹿死谁手。
虽然此定律对项少龙这预知未来的人不全生效,但个人的斗争,其结局如何,仍是扑朔迷离,无从预知,比如他就不知道自己会否败在吕不韦手上。
项少龙想了一会儿后,道:“田单要见我,君上知否所因何事?”
龙阳君愕然道:“有这种事?照我看田单和吕不韦间应有密约,三晋归秦,燕国归齐,重履当年西、东二帝瓜分天下的大计。虽然谁都知道是互相欺骗,但短时间内对双方均是有利,故而两人现在如胶似漆,他要见你实在令人费解。”
项少龙知不能在他处问出个所以然来,依依话别之余,把他送出都骑卫所,便带同十八铁卫,往见田单。
宾馆守卫森严,旦楚在正门处迎接他,神情肃穆,只说礼貌上的门面话。
把他引进田单所在的内厅时,这齐国的超卓政治家正在专心弹奏古琴。
“仙翁”之声有如淙淙流水,填满了整个厅堂。
那对与他形影不离的刘氏兄弟,虎视眈眈地瞪着项少龙。
旦楚退后两步,却没有离开。
项少龙知道不妥,但任田单如何大胆,绝不敢在咸阳暗算他。
不过若田单是奉吕不韦之命,真要杀他,他和十八铁卫休想有一人能活着离开。
田单的琴音忽然半途而止,大笑道:“董马痴别来无恙?”
这才起立转身,一对鹰隼般的利目箭般往他射来。
项少龙早知瞒他不过,亦知他因不能肯定,诈他一句。
无论吕不韦和他如何亲密,前者当不致蠢得把秘密告诉他,因为这正是由吕不韦一手策划,累得田单阴谋不成,还损兵折将,颜面无光地狼狈溜回齐国。
装作愕然道:“田相的话,请恕末将不明白。”
田单胸有成竹地走过来,到近处才道:“想不到威名震天下的项少龙,竟没胆量承认所做过的事,你虽可瞒过其他人,却怎瞒得过我田单?”
接着嘴角逸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,右手一挥,道:“让我给你看一件精彩的东西。”
旦楚应命来到两人之侧,由怀中掏出一卷帛画,展了开来。
刘氏兄弟同时移到田单两旁稍前处,摆出防备项少龙出手突袭的姿势。
气氛立刻紧张起来。
项少龙往帛画瞧去,登时手足冰冷,有若掉进万丈冰渊,浑身剧震。
帛画上赫然是善柔的脸容,有七、八分相像,只是眼神有点奇怪,予人一种柔弱的感觉,与她一向的坚强截然有异。
田单冷笑道:“不用说,项兄该知此女是谁,竟敢来行刺田某,被我所擒,听闻她曾当过董马痴的夫人,项兄是否仍要推说不知此事?”
项少龙感到落在绝对下风,但隐隐又感到有点不对劲,只是想起善柔已入敌手,早心乱如麻,脑筋不能有效运作。
田单淡淡道:“区区一个女人,田某就算把她送回给项兄也没有什么关系,只要项兄肯为田某做一件事,此女可立即回到项兄怀抱里。”
项少龙脑际灵光一闪,忽然把握到问题关键处,一股无可抗拒的悲伤狂涌心头。
他猜到善柔是因行刺不成,自杀殉死,所以画工无法把一对死人的眼睛传神地表达出来。
项少龙眼中射出仇恨的火焰,狂喝道:“不用说了,若田单你能活着返回齐国,我项少龙这三个字从今以后倒转来写。”
在田单等四人的目瞪口呆下,项少龙满腔悲愤,不顾而去。
现在他终于有杀死田单的最好理由了。